(一)
半天羲和都未答。青华不由侧头去看她。
她眯着的眼睛里,倒映着暖金色的阳光,却也蒙上一层氤氲的湿意。羲和勾唇,笑:“此生里,最美的风景就在我的眼前。青山绿水再好,抵不过郎君在旁。不过走走看看也好。”
青华闪身挡在羲和的前面,替她挡下了一个黄昏。逆着光,墨紫色的长发被镀上暖金色,浅风扬起丝丝缕缕。他便伸手捧着羲和的面颊,指端轻轻摩挲着。
这般安静,黄昏又悲凉。
羲和格外地敏感。一直堆积在心头隐藏得很好的思绪都被他拂乱了。
红了的眼角,便去抚眼角;红了的鼻尖,便去抚鼻尖;颤抖了的朱唇,便去抚朱唇。
青华说:“羲和,别哭。”
羲和笑了两声,深吸一口气,愣是将欲滴的眼泪逼退了回去。
羲和靠过去狠狠地抱住他,头埋进他的衣襟里,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那是怎样的贪恋。她道:“从前,我觉得,只要和你在一起,不管去哪里不管做什么,不管一世有多长有多短,只要陪着你,我便知足。”
“但是现在我才发现,我太贪心了。总想着,还要更长更远,还要陪着你更久,我不想只要一生一世了,我想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。可是,黄昏了啊。”
可是,黄昏了啊。
青华手指穿插进羲和的发间,一次一次轻柔地抚着,抿着唇没有说话。
良久,羲和才带着哭腔无奈地叹:“像我们这种人,七魂六魄造福苍生,没有来世的。”
“乖,别想了。”
他嗓音蓦地黯哑了去,一听就让人感到难过。
羲和再笑了笑,从青华怀里抽出来,仰着头痴恋地看着他,道:“我不想了我不想了。现在,我觉得我是全世上最幸福的人。”
当晚,他们并没有走远,而是在硕大的蘑菇树下坐着,两相依偎。
羲和靠着树,青华很调皮地躺在地上,头枕着羲和的双腿,等着卯夜星君将夜幕拉上来。似忆起了往事,忽而浅浅笑道:“羲和,芳斋林里,你可还记得,你吹曲子给我听。”
那时候他便很随意地枕着羲和的腿。从不去理会羲和愿不愿意,只要他愿意就是。
“嗯。”羲和指腹摩挲着他的眉眼。
青华道:“那个时候,我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你的心跳。很慌张。”
羲和只是笑。
青华自顾自地继续说:“我能让你那么慌张,当时我感到很满意。”
“那个时候未去想你之于我的重要性,却总能从你的反应上你的眼里你的心里感受到我自己的存在。那是有时候我自己都感受不到的东西。那时候我喜欢逗你,能从你那里感受到我是特别的。”
“原来被一个人在乎着,是一件这么美丽的事情。”
“看见你笑,看见你哭,听见你的梦魇,捉住你的慌乱……”
(二)
后来说着说着,青华便睡着了。
蘑菇树下,浸出点点滴滴的萤火虫。飞起在半空中,闪闪烁烁那么美丽。
羲和抱着青华的头,泪眼朦胧地看萤火虫。一滴一滴的眼泪,滑落眼眶,顺着消瘦的下巴一滴一滴滴进青华的发间。
从前,不会这样轻易就哭泣。
可是,再不哭泣,就没有时间了。
羲和说:“寤桦,你看,好多萤火虫……我爱你。”
似乎,她从来没对青华说过这句话。不管青华能不能听见。
凤以寻拢着玚珏的外衣,走到自己的房门口,看见玚珏还在园子里傻站着,不由好笑道:“你要一直在外面站着吗,进来啊。”
凤以寻进屋先点了灯,温暖的灯火将房间照得明亮起来。玚珏进屋的时候,凤以寻正躲在屏风里面,换了身衣裳。再走出来,手臂间挽着的是玚珏的红衣,递给他道:“谢谢。”
玚珏接了过来,很有礼道:“不用客气。”
在凤以寻的允许下,玚珏可以随意看她的房间。女子闺房,玚珏不曾进过,他也只对凤以寻的闺房感兴趣。
凤以寻的房间很大,卧房和书房是连在一起的。屏风后面是床榻,玚珏自然不会去看凤以寻的床榻,便将注意力移到书房来。
书房有许多书,大多是佛经。也有许多字画,画得十分精致漂亮。玚珏很有耐心,将凤以寻的字画一一都展开看了一会儿。
凤以寻一个大意,就出门给玚珏煮了一壶茶来。只是进来的时候,玚珏已经没有在看她的字画了,而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几本书在看,抿着嘴角。
那书……好生熟悉。
忽然得一顿悟,昨晚她母亲拿来的那些书籍……不正是被她胡乱塞进了书架里的某个地方嘛,这书架平素没人动,她才这般大意。
当即凤以寻将茶放桌上就跑了过来,一把夺过玚珏正看的书,慌乱瞟了一眼,正是那个什么故事话本,讲武林盟主与江湖侠女的那个,配着精致的图,正描写着两人在夜林里如何如何极致缠绵翻云覆雨……
玚珏看向凤以寻时的脸色,有点不好。
凤以寻干干笑了笑,道:“这些……你还是莫要看了。”
“你看得我就看不得?”玚珏眉梢一挑,嘴角就勾了起来,勾出一抹冷笑,“我道是今
早你如何不正常敢有胆子勾【蟹】引我了,不想竟是学了这些。”
凤以寻抠了抠面皮,底气不足道:“那……那算是勾【蟹】引吗……我不过是对你的……唔对你有些好奇。哪里晓得你反应那么激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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