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量成在任时,曾为身后事长远筹谋。高家虽执掌大理几十年,若有朝一日段氏重新拿回权柄,高氏满门必然不得善终。与其如此不如主动还政于段氏,不但高氏满门避祸,也得青史留名。若有段氏报复发生,只有退隐至大宋境内。
为长远计,高量成与大宋交往甚笃,并有意与大宋皇族结亲。大宋朝堂上下对高量成口碑颇高,交口赞成与大理高氏联姻。高量成只有幼子高凌驹一个,最后商定与京东公主赵玉姬定下娃娃亲。
此时高贞寿意欲刺杀高凌驹,早早有人密报给高量成。
高量成立即派心腹好手二十人,护送高凌驹与照庆公主的贴身婢女董婉娘前往大宋成亲。
高量成修书两封,一封给大宋高太皇太后,言说照庆公主出家,佛陀托梦让高凌驹立即成婚,是为大吉。
另一封给未来的儿子,嘱咐高凌驹终生不得回大理,保留高家血脉。言外之意高家失了大理权柄之日,便是满门遭难之时。
高贞寿听闻更加不安,高凌驹若成为大宋驸马爷,长大后必会借大宋兵来攻打大理复仇,更加要斩草除根。便加派刺客前往大宋寻机刺杀高凌驹。
高太皇太后看过高量成的信与众大臣商议,最后一致同意可以为两个娃娃成婚。
经过一段时日筹备,驸马府准备妥当,择吉日为两个娃儿成亲。
赵玉姬与凌驹一边玩着‘你拍一、我拍一……’一边拜堂成亲,入了洞房。
夜里,董婉娘哄着两个玩累的娃儿睡觉,刺客突然杀进驸马府。
董婉娘与高凌驹被藏匿起来,第二日董婉娘便带着高凌驹逃出临安城,打算寻一处偏僻所在藏身几年,躲开高贞寿的追杀。
不想路上遇到叛乱,董婉娘高凌驹与护卫冲散,被叛军裹挟着一直到了金陵。
最后叛军作鸟兽散,董婉娘带着高凌驹在雨前村安顿下来。
六年前凌驹偷偷去了临安,可是吓坏了董婉娘。大理在临安驻有驿馆,消息一旦传到高贞寿那里,又会面临凶险。
董婉娘赶到临安,却被一个人控制住,此人正是高太皇太后的御用占卜师坨坨道人。
坨坨道人武功、医术、占卜无一不精,看倒一本古医书记载修炼阴煞功可长寿二百岁以上,便着了魔一般找药引。
药引是三阴女子食用毒蝎后的鲜血。
所谓三阴,一、结胎之日为阴;二、生日时辰皆为阴;三、首次经血之日为阴。
按说生日时辰可查,结胎日与首次经血日如何能查证?古医书上说三阴女子额头正中有一红点,恰巧董婉娘额头也有一颗红痣。
得了董婉娘坨坨道人快乐疯了,如此奇遇岂不是上天垂怜自己向道之心?
董婉娘横下心来,宁可自己牺牲,也要保护小主人。向坨坨道人提出配合他的条件,找到凌驹送到一处绝对安全所在,并要传授给凌驹高强武功,不为杀人,只为自保有余。
坨坨道人当然满口应承,恰好高太皇太后委托他为赵劼寻一伴当,索性顺水推舟,将凌驹送进大内。
几年过去,董婉娘中毒日深,唯一尚可欣慰之事,便是偶尔能央告坨坨道人带她偷看凌驹练武。
眼巴巴看着凌驹越发健壮、武功日进,董婉娘无比欣慰,为心爱的小男人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这边凌驹与赵劼整日欢闹,那边董婉娘蜷缩在小院里,被蝎毒煎熬。
坨坨道人是个狠辣角色,前五年还能运功为董婉娘解毒,一年前阴煞功大成,便抛开董婉娘只雇佣个邻居刁蛮婆子照看着。董婉娘只是个用过的工具,只等着最后自销自灭罢了。
熬得双眼通红,如同白兔。
除了煎熬还是煎熬!这一夜如同一年般漫长,凌驹算是体会了度日如年的真正含义。似乎一下子又长了三、四岁。
夜幕逐渐弥散而去,东方的天边渐渐变得灰白。晨曦的清冷让人禁不住打冷战,凌驹如石雕一般伫立窗下,凝望着窗子一动不动。
忽然,里面传出‘踢踏踢踏……’踉踉跄跄的脚步声,凌驹瞬间浑身毫毛骤起。
‘桄榔……’
门栓响过。
“吱呀呀……”
房门缓慢打开,那人虽面色尚红却已然无碍了……天哪……
“婉娘——”
凌驹一把搀住董婉娘,小心翼翼扶着胳膊。
“……身子……好些了么?”
他盯住董婉娘神情,几乎语无伦次。
董婉娘惨然笑笑,“我能走,已然死不了了……快些找郎中看看她吧!”
谁?当然是崔狸!
两人进了房间。
床前、地上有数片猩红的血迹怵目惊心,凌驹心中一紧,这是崔狸吐血了!只见崔狸仰靠在床头,浑身被汗水湿透,头发打着绺黏在额头,面色惨白如纸,双眼微晞着看不到瞳孔,似乎没了生机……
“崔狸!”
凌驹撕心裂肺般喊出来,泪水夺眶而出。
咫尺之远,那双凝滞的眼珠忽然转动了一点……
凌驹惊喜万分,“崔狸,你能听到么?”
轻声呼唤,如同面前是一个细若纤毫的冰雕蝉翼,凌驹生怕惊动破碎掉。这个娇弱小娘子为了医治婉娘,几乎耗尽了生命。
身为武者,听闻咬舌吐血能激发出十倍的功力。定是崔狸内功不足以连续打通奇经八脉,咬舌吐血以济功解毒。
“崔狸!你醒醒啊……”
凌驹泪如雨下,握着崔狸手掌不知所措。
“大官人……”
一声微弱声息,崔狸竟缓缓睁开双眼!
“我在……”
凌驹声音打着颤,鼻涕和着泪水恰好滴到他手中崔狸的手背一滩。
崔狸惨然挤出一丝笑意:“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么……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我擦擦……”
此身别无长物,只得以衣袖胡乱擦两下,急问道:“要不找郎中来吧,你……”
崔狸有气无力微微摇头,“没用……心血耗尽……只能靠老天垂怜了……
“不,你不可以死!我还要你暖被窝呢……”
崔狸忽然脸色晕红,悄声问道:“大官人,我死之前问您一句话……您喜欢我么?”
“喜欢!”
凌驹斩钉截铁回答道,捧住崔狸双手,双目对视,饱含深情说道:“你答应过,还要为我生孩儿……可不许耍赖!”
崔狸幸福极了,白嫩嫩的手儿伸过来抚住凌驹的脸颊,喃喃道:“大官人……因为有你,我便没白做人一遭。”
凌驹侧过脸吻着她手心,轻轻说道:“找到你,我才知晓自己的喜欢是什么。”
崔狸惊喜道:“真的呀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
“那我不死了!”
崔狸似乎瞬间有了力气,侧身靠在凌驹怀里,紧闭了双睛。
凌驹轻轻拍着她后背,如唱儿歌一般哼哼道:“爱你小狐狸,爱你小狐狸……”
崔狸紧闭的双睛流出两行泪来,泪水滴到凌驹手心里,带着她身体的温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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